One day the AIs are going to look back on us the same way
we look at fossil skeletons on the plains of Africa. An upright ape living in
dust with crude language and tools, all set for extinction.
-Caleb, Ex Machina.
人工智慧是人類的新希望,還是人類的終結者?當物理學家與生物學家爭論不休之時,導演編劇倒是運用後製技術與驚悚敘事,呈現大螢幕,讓全體觀者自省深思。
擅長人類孤絕與末世預言編劇的Alex Garland,繼2000年李奧納多的《海灘》 (The Beach),2002年丹尼鮑伊的《28天毀滅倒數》28 Days Later以及2007年《太陽浩劫》Sunshine,此回選擇位於挪威Valldalen小鎮,將驚悚電影慣用的維多莉雅風格住屋house,遷移至幾何未來感的景觀旅店Juvet Hotel。密閉空間裡的兩男一女,既敵既友,是非兼善惡,混雜著興奮、好奇、觀望、秘密、懷疑、猜忌、掩飾、偽裝與背叛的情緒流動。
贏得公司大獎的年輕工程師Caleb,有幸能探訪創辦人Nathan的豪宅一週,兼作圖靈測試:判斷人工智慧Ava的能力是否足以達到人類的標準。由瑞典籍女演員Alicia Vikander飾演的第七代人工智慧,嬌小玲瓏,細緻的五官略帶拉丁風情,水汪汪的無辜搭眼卻隱含一絲絲的神秘,藉由場景無數橋段中出現的玻璃隔窗,暗示著人工智慧既是人性的投射,也反映了新發明,不過是人性複雜的復刻版。
拉岡在1978 年「精神分析的四個基本觀念」一書中(The Four Fundamental Concepts of Psycho-Analysis),提到視覺理論中的凝視一詞,定義為自我和他者之間的映鏡關係,也就是注目之外,被他人的視覺影響自我的作為。而Laura Mulvey將拉岡的理論予以擴充,認為男人是女性的異己,女人常以被動消極的方式(Ava被迫接受Caleb談話測試與Nathan的程式修正),接受男人對她的凝視,視為自我建構的信心與基礎。但是人工智慧是否發展到意識自我的情緒與生存權,而進一步控制人心,將自身利益擺在創造者之前?
影片橋段中,Ava漸漸地回應男性Caleb渴望的凝視:先是碎花裙裝的村姑造型,爾後戴上與瞳孔相似的栗色長髮,影片末段更悄悄退去粗織羅衫,輕悄溫柔地套上純白緊身小禮服,還如同二八佳人似地輕語,希望Caleb不要偷窺她。她是否已進化至也有害羞的高度情緒,亦或是善於操弄調情善良的處男呢?人工智慧是否能擁有超越因男性的身體禁錮與凝視權力,將自己演繹為無辜的受害者,進而一步利用自身的完美無缺的身材與口音,利用男性英雄救美的霸權心態(Cleb到了第五天幾乎想與Ava私奔了),來顛覆如同父權主義凝視的單向暴力(Nathan的監控)?爾後純情男無論如何拍窗吶喊,Ava無視於Caleb的眼淚,逕自走向大廳,是否這正暴露了造物主的本性和人工智慧的缺陷呢?還是Ava認定這兩位男人們必為同謀,置之不理是對於父權凝視暴力的最佳處罰呢?
原本受害者的低等位置轉移,女性主體的自覺回觀,而形成所謂的雙重回射凝視,在影片末尾中Alicia
Vikander不斷地以水汪汪大眼注視著觀眾我們,我們該如何知道影片中誰善誰惡呢?抑或這只是一場場的生存遊戲罷了?(其實本小姐認為兩男一女的密室恐怖片三位演員表現的可圈可點,星運皆大好,尤其Alicia
Vikander於2015年成為路易威登女裝代言人之一,更可預測在時尚界的潛力)。
Nathan的豪宅外綠意盎然,室內設計前衛簡潔,昏暗無採光的房間卻令人窒息。迎賓客廳牆上一幅美國抽象表現主義畫家傑克森波拉克(Jakson
Pollack 1912-56,本小姐欣賞的艾德哈里遜於2000年自導自演Pollock一片,還贏得兩座奧斯卡獎的殊榮)的畫作,隱隱道出Nathan的個性與波拉克相互呼應:1956年因酒駕而死亡的波拉克,之於藝術頗具天份,但大部份的時間過著隱士般的生活,個性反覆無常,不善社交,酗酒成癮。
近期美術史學者認為波拉克極可能患有雙向型障礙症。如果Caleb夠機靈,在粗魯無禮,滿身大汗的Nathan隨意平躺在Caleb的房間雙人床那一刻,就應該嗅出Nathan所謂的稱兄道弟絕對是謊言,也不該對於Nathan之於他的創造物毫無情感,甚至無故大聲吆喝,隨意睥睨第六號機器人Kyoko而大感驚愕。Caleb應該要驚訝的是,為何自己會對僅僅相處不到六天的機器產生憐憫與情感,只因為Ava長得清新可人嗎?如果今天第七號人工智慧製造得像如花呢?東北大媽呢?大衛貝克漢呢?他會毫無顧忌地相信這具機器,加諸潛意識中的性別政治,而共同策劃對抗所謂的「父權壞人」Nathan嗎?
在測試場景橋段,Ava 與Caleb常常相隔一層玻璃牆對話,對觀者的角度來看,有時真的難以辨別究竟誰是對照組,抑或實驗組。但是實際上兩位男女卻是同病相憐:處男處女,無父無母,無依無靠,孤單寂寞,用過即丟,方便至上,這不也反映了現今科技商業職場的草菅冷血?當兩位男性主角以忽略人性情感的環境去測試人性,而片名將原本希臘劇場用語的Deus ex
Machina以無神論的角度將God(Deus)排除,ex Machina所造成的殘局,大抵只能仰賴人類(men)去收拾了。(本片其實是具有高度性別政治的科幻驚悚啊!)
曾經在哈利波特系列扮演比爾衛斯理的Domhnall
Gleeson (Caleb)對Oscar Isaac (Nathan)大哉問:
「人工智慧不應有性別與性慾才對啊!」
「你看過哪種具影高度智慧的生物毫無性別與性慾的?」
我們不知道,也無以回答。因為關乎宇宙生命的歷史道德問題,我們都還太年幼,太稚氣。
At Finnkino, Esp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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